2006年6月7日跟诊（1）

        台湾有句谚语说，先生缘，主人福。我想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我好端端地在家中看病怎会一股脑儿冲到佛罗里达来呢。

        与倪医师跟诊之所见所闻

        我是后中毕业目前在台湾执业的中医师，只是因为无意中浏览了倪医师的网站，竟然让我兴奋不已，迷恋于其中而无法自拔，马上决定购买人纪系列DVD来学习，边看边用于临床，这感觉就像孔夫子所说的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当下就决定打电话订机票赴美来拜访老师。

        发了一封传真后就来了，其实心理一直是忐忑不安。如此突兀的到了门口，反而让我迟迟不敢下车，因为我不知道见到老师时的第一句话要怎么开口。终于还是硬者头皮进去了。

        与老师见面的『方式』实在有违拜师的礼仪，多亏老师的宽容大度愿意接纳我这位鲁莽小子，让我能有机会亲眼见识老师的本事。

        来给老师治病的患者多半是碧眼金毛的美国人，而且多是重症患者，甚至于有好几位是得到癌症经西医手术后又转移他处的患者。偶而也会有几位华人。周六的时段只有一个上午，来的患者几乎都是复诊的病人，最常听到的二句话就是“倪医师，吃了你的药后觉得好多了，谢谢你”“倪医师，我任凭你处置”在我的印象中，美国人可能是全世界最怕死的，要他们把命交到你手中任你处置，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阿！没有眞本事能做到这样吗？

        老师的诊断学，是最让我咋舌的，简而言之就是这八纲：简单，朴素，迅速，确实

        在学校学了五年的中医每天都听教授们到要学生们辨证论治，怎么从来也没有教我们怎么做呢？怪不得毕业后也没有能力看病。因为病人到底是阴阳寒热表里虚实都搞不清楚，又如何能对症下药？老师的诊断学不但能断病而且还能确认疾病是否已经缓解痊愈。

        老师的问诊基本上不超过十问的范围，闻诊上老师总能化繁为简，虽然重症的患者总是有很多的主述（抱怨）。望诊触诊都有独到之处，例如患者有肝肾的问题老师会用手电检视眼睛的瞳孔与黑睛除了看看患者的瞳孔对光的反应之外，还细审眼睛的纹理，并由此诊断其脏腑的问题。眼睛除了能透视脏腑的问题外，还能检测是否有寄生虫。就有患者看过老师的DVD后自行帮友人检查出她有寄生虫后来求药，经老师一问她晚上是否肛门会觉得痒，患者回答时常有此感觉后即确诊无误。另外有肾结石的患者，根本不需要照什么超声波，只需要在内踝上的肾区用手指一压，即可由病人的痛点反应来确诊。这个痛点的检查除了能让医者知悉结石所在之外，还能用来治疗疼痛，最后还可以诊断其结石是否已经排出体外。这就是老师在网站上说的，中医诊病根本不需要仪器，病人也不需要忍受辐射的祸害，就能知道病灶在什么地方，难怪老师说他可以单挑西医，当西医还在整队其仪器大队的时候，老师已经帮病人确诊并处方完毕走人了。学生初窥门径不能尽述，但我直觉这部分是老师之所以成为老师的地方。唉，虽不能至，吾心向往之。

        经方的要求是一剂知，二剂已。老师在诊断之后，处方就如行云流水，信手拈来就是一个经方，其内容也是颇令人叹为观止的，大寒大热的药共处一方，药性还能各自去到该去的地方。一些大热有毒的药诸如生附子，生硫磺在老师的方中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还是那句话，唉，虽不能至，吾心向往之。

        老师所谓针灸是立竿见影的说法，在这次的跟诊中有了全新的认识。在台湾看到老师所写没有特别的感觉，因为在我临床的经验中，针灸后通常都会酸痛减轻，当然是立竿见影。然而这次我太太跟我一起来，她因为看了老师的文章后，相信老师就是可以帮助她的人。她左环跳的痛已经十几年，近几年来腰酸背痛已经让她无法找到舒适的睡姿。当她疼痛不已时，我也会帮他下针，但都只能够达到缓解几天的效果。但是老师一针下去，她跟我说应该好了八九成，而且还高兴得在床上滚来滚去，她说好像身上的刑具一下子就被倪医师卸除，重获自由的感觉。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对我而言仿佛投了一颗震撼弹，倪师的治疗颠覆了我对针灸的观念。原来我以前是错的，而且还有点离谱。以前我脑中的阿是穴，根本就是乱针，不是针灸学的阿是穴。老师的针灸让我开始相信中医的能耐有多大，也印证了中医旺盛的生命力只会慢慢地在医学世界里发光发亮，是不可能会被时间所淘汰的。

        飞行了一万多公里来拜师，父亲在电话中告诉我，能找到一位启蒙老师，是我的福分。我开始相信我的冲动，我的直觉----倪医师是能带我一窥中医庙堂之美的导师。就在我离开的前一日，老师正在治疗的一位焦虑恐慌非常严重的患者，老师秀给我她的处方，她吃有生附的处方，每方三钱，自四月二十八日自今日为止未曾停过，不但毫无中毒现象，反而一切都好转了，并且告诉我她的情况用生附子等热药在服完第一剂后就好了很多。顿时让我想到，经云：寒主收引。恐慌紧张人的样子不就是如此吗？

        以前所背过的东西，老师的一句话就把我点醒了。我想以后治疗这类的病人思虑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了。

        在这边只是短短的几天，我数年积累所学竟被完全颠覆。老师身上随便一抖，就有捡不完的料，就有不断强烈的思绪，逼着你激荡着你的大脑，实在是太刺激了。其实，每天的跟诊时光都过的非常快，带着满满的收获回到住宿的地方，还来不及好好回想今天怎么过的，就已经进入梦乡，当眼睛又张开始已经是清晨6.7点了。我知道我会带着充实的行囊和健康的生理时钟回到台湾的。

        在跟诊的段期间除了要感谢在百忙之中还要教导我的老师之外，我还要感谢师娘，王医师，珍妮弗，杰克，李大哥，孙小姐，艾玛，强纳森，海莉…你们的热心和襄助，让我在这里好像在家里一样自在温暖的感觉。

        2008/09桃花岛纪行跟诊（2）

        2008/10/2披星戴月的来到奥兰多机场，不舍地准备告别这充满回忆的桃花岛。

        天空尚未泛白，清晨的旅人稀疏而安静的散在候机楼，小女儿也仍蜷曲在娃娃车中酣睡，望者窗外的星空，朱雀厅中老师爽朗的笑声与白虎厅中大伙孜孜不倦的翻书与讨论，一幕幕的画面映入眼帘，仿佛仍未曾离开….

        KJ，一位年轻的女性皮肤病患者，来求诊时全身皮肤粗糙，奇痒无比。自述一月未曾好好入眠。老师轻柔地安慰她说，今天既然你遇到我，我会尽全力帮你让你回复正常生活。或许是他第一次见到医师如此诚恳的想要帮他，也或许是他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老师的身上，当场便潸然泪下。在询问一些问题与查看舌脉之后，老师诊断患者为里寒湿。于是处以温里发阳之方，并且下针解毒五穴。隔周患者回诊时，皮肤痒疹依旧。师寻思：用发阳药，竟仍无汗，此患者必曾使用许多类固醇，导致皮肤毛孔紧闭，不能汗出，然其体表皮下湿气犹在，身痒必不除，又以汗尿同源，师旋改处以利尿之法，配合针灸治疗。当患者隔日再来时，一扫愁云惨雾，高兴的跟老师说，已可一觉到天亮，同时脸上脖子上红疹已稍退。接下来连续五日的针灸，已让患者脸部回复正常的颜色，手腕上粗糙的皮肤也渐渐变光滑。那天她笑的很灿烂，因为她准备要美美的去纽约参加朋友的婚礼。

        JJ是我至目前为止见过最严重的病患了，他是多发性骨髓瘤合并肝癌，被西医放弃的病人。（若是一个月以前的自己，光听到这些个病名，大概就已经晕头转向了，更遑论治疗。）

        患者身材粗壮，但因全身关节痛，导致不良于行。上半身非常容易出汗，触诊上肢皮肤湿答答且冰冷，而下半身却是干燥无汗。说话时易喘且汗出，食欲减低，出汗多却不甚口渴，又喜饮冷，小便颜色深黄，目前仍使用吗啡镇痛。自述最近多处皮肤出现蓝色斑点。右侧胁肋肿胀甚大，晚上无法躺平且不能翻身，冲门痛剧，右侧太阳穴处肿胀，中午以后身热，晚上夜半也身热，但是脚始终是冷的。这么多寒热错杂的症状，西医早就放弃治疗了。然而，老师靠着问诊、舌诊、脉诊、触诊，便可以拨开云雾，诊断其身体的状况为：表虚阴实、上热下寒、阳不入阴。这十二个字，已经简单归纳出其身体状况，完全不受西医的病名所迷惑。

        老师旋即以生附温里，并以大剂炮附固表（所谓的大剂不是三钱五钱，而是一两半！老师常说笑他的铅笔不够尖锐，下手不够重。换作是其他的医生，怎么敢开出这么重的剂量，铅笔立刻变成毛笔—软手了！）以桂枝汤转其大气，使其阴阳能扭转过来，但因其胃口差与少腹冲门痛，因而改为小建中汤加吴茱萸乾姜以强脾胃；以厚朴温中下气；用瓦楞子、牡蛎软坚散结；下炙鳖甲、茜草、川芎引阳药入肝；同时活血化瘀，期能打开阴实，使阳得以入阴；放补骨脂、泽泻、阳起石补其先天之气，如此先天肾气与后天胃气能固守，病人的生命乃得以延续以待天时。

        从最表浅的皮肤病，到最深层的厥阴病，老师的处置，理法方药，无一不备。对于疾病，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所以不管病人陈述如何复杂，老师总能轻而易举的抓住病因病机，对于患者身体的阴阳变化，了然于胸。我想这是为什么老师手中握的是钢笔，而大多数的医师握的却是毛笔的原因吧！至于西医，连表病都无法治，只有在一旁干瞪眼的份。

        登机的广播，划破了静谧，也把我的神游，倏地拉回现实，要回家了！

        回想一个月前的我，还感觉自己像是在万病的恶海中，驶着一条孤单小帆，载浮载沉，想到要救的人太多，又常感力犹未逮，差点要淹没再病患的呻吟中，有时真希望自己能变成一艘潜水艇。如今好像进到大船坞，被好好的整修一番，此刻重新扬起风帆，从桃花岛重新再出发时，应该足以应付更大的风浪吧。（至少有老师这一艘航空母舰引领我们前进，勇气因此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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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从佛州回到日本，便接到一连串催促看诊的电话，其中有白血病、有脑瘤、有历经东京各大医院查无病因的腹胀腰背痛（最后竟把他归为精神病，西医真是荒谬！）。现在，我要背起行囊，带着手电和针灸针，还有满满的自信，让这些日本人见识一下中医的能耐！

        谢谢老师和师娘，还有杰克与珍妮弗等汉唐伙伴们，在桃花岛上的每一天都是那么踏实而充满愉快的记忆；被老师医术感动的各方英豪，从四面八方风尘仆仆而来，相互砥砺，努力研习经方－老师的千手千眼大业，已然形成，我预见了明日经方将如同璀璨的阳光，普照大地。

弟子陈医师敬上2008/10/09

老师评语

        这位来自台湾中国医药大学后中毕业的中医师，名字我先不公布给读者，等到日后我将他训练完成，当他准备再出世时，必然是一位非常标准的经方家，到时我会告诉大家他的大名与诊所地址，他的愿望就是要造福乡里，他也要制造出一长寿小镇在台湾，他个性非常善良温和，比起我这坏个性来是天地有别，将来病人遇到他时必然是最有福气的事.

        读者要知道我的师徒制训练做法是，我一旦接受担任这训练的任务时，我必然全力以赴，我要求我的学生必需要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由错综复杂的理论中将之简化而不失其神，由一小丁点处而能连想到全面，面对非常复杂的病情变化而能立刻抓住重点，从而能找到正确的处所再下手治病，这都是我要训练他们的地方，将来等到所有人纪班学生上完金匮课之后，我会安排大家来我这实习，希望所有学员在我训练完全后，都有跟我一样相同的实力，然后我已老矣，而你们都还年轻，将来面临的行医岁月必然会让大家更成熟更老练，中医经方的传承与复兴就要靠你们的再接再厉了.我好想赶快退休去撰写地纪，所以希望学员们赶紧加油再加油吧.

汉唐中医倪海厦谨记于佛州2008年10月10日